张久芝的老伴刘云清5年前得了大面积脑梗，生活中她一直拉着老伴的手。记者 武香君 摄
时间，对于永清工业园区东桑园村村民张久芝来说意味着什么？是锅台上的一日三餐，是慢慢爬上鬓角的白发，是不分昼夜的守候。与他人相比，她有的是时间，也最缺少时间。
秋日的一天，记者走进张久芝的家。炕上躺着两个人，一个是她42岁的小儿子刘洪杰，已高位截瘫24年；一个是她的老伴儿刘云清，因脑梗塞生活不能自理。张久芝把所有时间放在了他们身上，日夜相伴，不离不弃。
本该颐养天年 儿子工伤改变了她的命运
如果没有刘洪杰的工伤，张久芝以为，1992年以前的生活，她还是知足的。自从与刘云清结婚后，夫妻俩先后送两个小姑子出嫁，拉扯3个儿子和1个女儿长大成人，伺候公婆终老。老伴40岁得了脊椎管狭窄症，干不了重活，家里的活计都是张久芝干的。就连大儿子盖房、娶妻、生子，二儿子参军，她也咬牙把所有事办得体体面面、圆圆满满的。
转眼间，小儿子刘洪杰18岁了，意气风发的他拜师学瓦匠，规划起自己的人生。直到这时，张久芝终于松了一口气。但在那年的秋天，一切美好被小儿子的一场意外击碎了。
1992年9月的一天，刘洪杰跟着一个施工队盖原永清县针织厂的库房。由于工期紧张，他很少休息，累了就躺在脚手架上歇一会。下午3点多，一个工友叫醒了他，叫他挪一下不远处的闸板。闸板是一块木板，上面有一个电闸盒。当时，刘洪杰意识有些迷糊，他一下子摸到了闸盒的插座上，被强烈的电流击中，从近5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，瞬间失去意识。
受伤后，刘洪杰先被工友送到了附近的小诊所，后又被送到了永清县人民医院。“当时天刚黑，我正哄孙女玩。一个在针织厂上班的乡亲写了一张纸条给我，那时没有电话，全靠别人带口信。”张久芝回忆说。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：老三摔坏了，你赶快到县医院。
接到纸条后，张久芝立即赶去了医院。当晚，刘洪杰清醒了，但医生发现，刘洪杰脖子以下竟然没有知觉。第二天，刘洪杰转院到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。
辗转三地治疗 她为照顾儿子苦了自己
在市人民医院住院期间，医生为刘洪杰的颈椎做了手术。但手术后，他的下半身没有知觉。眼看救治无望，刘洪杰又先后到北京多家医院进行治疗，并请权威专家做了第二次手术，但术后依然没有效果。最终，刘洪杰被确诊为高位截瘫。
在廊坊住院1个月，在北京住院4个月，张久芝是照顾刘洪杰的主力。每天，她都给儿子喂饭、洗衣、翻身、按摩。为了省钱看病，一日三餐她只吃咸菜和馒头，连方便面都舍不得吃。一张病床挤不开娘俩，张久芝每晚就把病房里的4张凳子拼起来，躺在上面睡觉，有时一翻身就掉到地上。但医生开的药，甭管多贵，她眼都不眨一下。
然而，这些困难对于张久芝来说不算什么，最难的是儿子的赔偿金。“在廊坊看病，都是施工队掏钱，但到了北京，对方一看，这病是无底洞了，就不愿意给了。对方不给钱，我们能不治疗吗？二次手术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出的，不仅花光了积蓄，还欠了1万元。为这个事，我头发全白了。”张久芝说。最后，对方除了承担一部分医药费外，只多给了1万元赔偿金，再无后话。1993年初，因为没钱看病，张久芝母子俩只得回乡。
干农活照料人两不误 瘦弱的她抱了儿子10年
回家后，张久芝依旧不辞辛苦地照顾儿子，喂饭、洗衣、按摩、抱他晒太阳……
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，但做起来非常难，特别是抱着儿子从屋里走到院子里，这对于只有100多斤重的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，何况这一抱就是10年。“那时我48岁，还能抱得动，现在我岁数大了，抱不动他了。当娘的，不管孩子什么样都心疼。”张久芝说。
24年来，刘洪杰一直没离开过炕，他个子高，张久芝就把一张小凳子摆在他头的位置，上面垫了一块木头，木头上放着枕头。为方便儿子拿东西，她找来一根木棍，这样儿子就可以自己拿遥控器、水杯等物品。如今，这根小棍已经被用了10年，被磨得十分光滑。
采访当天，天气已经降温，刘洪杰光着膀子，身上却盖了两床被。他说，由于长时间卧床，身体的各项机能越来越差。现在，他的双手萎缩，双脚肿胀，脚后跟皮肤溃烂，上半身怕热，下半身怕冷。今年夏天，由于天气热，他两个月没怎么吃东西。“10年前，我开始吃中药调理身体，拿一次药就要花300元。这段时间，我没钱看病，只能硬挺着。”刘洪杰说，他现在有低保、残疾补助，但依然欠着债，这令他很难受。“我欠别人的一定要还。可现在，真是没有能力。这段时间，我心理压力很大，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委屈……”
老伴5年前患病 她一人撑起一个家
张久芝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女人，她相信命运的安排，但却不愿意被命运压倒。然而，2011年，厄运再次降临，68岁的老伴刘云清突发大面积脑梗，卧病在床。
“其实，他这个病老早就有先兆。”张久芝说。就在老伴发病半年前，他总是对她说：“我的手怎么不管事了？”但没过多久，他的手就又好了。第二年3月份，他们在院里剪羊毛，刘云清的手又不听使唤了。张久芝就让他回屋休息。午饭时，刘云清没有起床，张久芝发现老伴不对劲，急忙叫人把他送到医院。一个月后，刘云清因脑梗彻底瘫痪了。
如今，疾病的折磨让刘云清的身体每况愈下，性格也越来越古怪。就在采访中，他不停地抓着张久芝的手，嘴里嘟囔着什么，有时刚刚躺下几秒钟，他就又让张久芝扶起来坐着，有时他紧皱眉头，表情很痛苦，张久芝就立即给他拍背，安慰说：“不碍事”。“他脾气大，脑子一会糊涂一会清醒。今年正月以来，他身体不大好，每天要输一瓶液。”张久芝说。
炕的一头是老伴儿，一头是儿子，几年来，张久芝没有睡过一宿完整的觉，父子俩的吃喝拉撒全都靠她。谈到这里，张久芝说：“其他孩子都上有老下有小，有我照顾还不放心吗？他们都在农村，能有多少时间呢？作为老人，我得疼着点他们。”
已是古稀之年 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
炒盘素菜，切碟姜丝，倒点酱，盛碗玉米粥，这就是张久芝日常的饭食。但这样的饭菜往往过了饭点她才能吃到。“我今年72岁了，心脏、胃口不好，有血压高，腿脚不利落，睡眠不足。这段时间，我做点家务就要歇一会，不然支撑不住。但有他们父子俩在，我多难受也得干。”张久芝告诉记者，其实，当初知道儿子再也站不起来后，她在医院里当场昏厥了，医生又赶紧抢救她。很多人劝她：“你要是倒了，你儿子可咋办？”于是，张久芝咬牙振作了起来，再也没有放弃过。
24年来，张久芝的坚韧和乐观传递到了刘洪杰身上。虽然卧病在床，他的思维很活跃，言谈举止不像是一个远离社会的人。“我每天都会准时收看新闻，社会上的大事小情都知道。我虽然出不了屋，但我不想成为井底之蛙。”刘洪杰说。有一天，他在电视上看到，一个女儿照顾生病的母亲多年。这令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，于是主动联系了媒体的记者。连日来，张久芝的故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，还有好心人通过媒体为他家送来了一张升降床。
“没有什么可值得别人学习的。我经常对自己说：‘俭省莫求人’。人一定要自立自强。”谈到家庭的诸多变故，张久芝苦涩地笑了笑。停顿了一下，她有些担忧地对记者说：“只要我活着，就一定会坚持下去。但我害怕，怕自己哪天身体不行了，这爷俩可怎么办？”
